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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的尽头，其实只有一户人家，王大娘和他的老伴以及他们残疾的儿子。王大娘和老伴都已六十多岁了，儿子已近四十。儿子是在二十多岁时上山砍竹子摔坏了脊柱，老两口一直守着他，数着日子过了十几年。 自从脱贫攻坚开始，王大娘一家就被精准识别为贫困户，木易主动争取，就成了结对帮扶人，脱贫时间就在2020年，也就是今年的这个最后年头。木易这几年用过很多办法，王大娘家一年一年有了明显的好转，难见的笑容也时不时地出现在他们黝黑而沟壑般的脸上。 年前几个月，木易就早早同王大娘他们交谈，今年再养两头猪、三十只鸡，加上低保等政策，他们一定能按时脱贫，经过多方的筹资化缘，木易终于在春节前帮助王大娘送来了猪仔、鸡苗，还有几个月的饲料。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下子飞来新冠肺炎这个横祸，还不知道王大娘他们晓不晓得这个事，虽然山里空气好，平时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同王大娘家密切往来，但一点也不能疏忽遗漏，而且也担心王大娘在这期间会不会对今年脱贫产生动摇。一想到这些，木易不由得有些焦急。防控肺炎疫情这一战一定不能输，脱贫攻坚任务今年也得完成，中国向世界承诺的这一战也必须打赢啊。 这条山路的风景其实很不错，两边有茂密的翠竹，还有潺潺的溪水，红色的丹霞岩石，极目远眺，一览众山。木易每次都觉得像旅游一样，不停地数点竹海奇观，世遗丹霞，他记得清山路的每一处转弯，记得路边的每棵大树和那一丛丛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他每次都会大声地对着大山唱一些他自己编的歌谣······但，此时木易只觉得双腿越发沉重，几次想加快步伐腿都不听使唤，不得不靠着山路边的岩坎歇了好几回，还有两次用树叶接着溪流喝了好几大口山泉水。就是这样，他听到口罩里的喘息不断地加粗，感觉到汗水不断地流过脸颊，打湿着里层的衣裳。 山里的冬天似乎黑得特别早，六点不到，四周已是雨雾蒸腾，逐渐地暗了下来，能望出去的距离越来越近。木易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 几间红墙青瓦房在竹林与薄雾中隐约地显露出来，一只黑狗汪汪叫着，摇着尾巴，大老远就亲热地窜到了木易的脚前，不停地蹭着木易的双腿，几乎同时，两个小跑着出来的老人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瓦房坝子边的拐角处。 “木娃，天都要黑了，你咋又来了？” “大娘，我放心不下你们。” 大爷一把抢过木易肩上的背篼，大娘一手抓着木易的手，另一手擦着木易额上的汗水。回到屋里，王大娘半躺在屋角木床上的儿子也挪动强撑起半个身子，喊了一声“兄弟”。 堂屋里燃着一堆火，是大山里冬天人家常见的那种，用树疙蔸或树桩等作燃料，有时整个冬天整月整月地都不熄灭。屋里显得暖和，大娘大爷把木易按在木凳上，让他挨近火堆烘烤，还不停地拍打他的双肩。 木易从衣服包里拿出包装好的六个口罩，这几个口罩实在来之不易。因为疫情，口罩一夜之间就成了紧缺货，咋也买不到。这六个还是木易让自己的父母连同一位亲戚赶到城里排了三个多小时的队，每人限购两个才抢回来的。木易将其中三个搁在左手边斑驳陈旧的木柜上，将另三个逐一打开，手把手地教王大娘他们戴上，开始给他们讲述外面的肺炎疫情。 “大娘、大爷，外面的肺炎疫情凶得很，就像旧社会的天花、霍乱一样，要传染，惹上了要死人的。” “你们就待在屋头，咔咔角角都不要去，不要去走人户，人家来拜年也不要答应哈，来了也不要开门······” “米、面、油我都又给你们带了一些，吃完了我又给你们送，猪饲料、鸡饲料应该还够，如果完了，我再送过来······” “今年把猪、鸡养好，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你们就完全可以脱贫了。” “说不定大哥还能找上一个媳妇儿呢！” “听你的，听你的，木娃，我们一家都听你的，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就是太苦了你了。” 大娘大爷不停地应着。 王大娘扯起围腰角不停地擦着眼睛，起身往灶房走去。 木易站起来，拉着大爷，开始到圈里一个一个地看猪，一只一只地数鸡。 |
